多面相的泰山石敢当
——兼论泰山石敢当在当前文化建设中的作用
张 琰
泰山石敢当信仰的最终形成经历了诸多阶段,它不但是灵石崇拜与山岳崇拜的结合物,而且在之后的发展过程中受到正统宗教的影响,甚至出现了与正统宗教神灵同庙共享香火的现象,本文不揣浅陋,试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,爬梳泰山石敢当信仰层次的多面相性。
“石敢当”三字最早出现在汉代史游的《急就篇》中,其言:“师猛虎,石敢当,所不侵,龙未央。”在此,“石敢当”仅是一人名而已。唐颜师古注《急就篇》曰:“卫有石碏、石买、石恶,郑有石癸、石楚、石制,皆为石氏,周有石速,齐有石之纷如,其后亦以命族。敢当,言所当无敌也。”此时,“石敢当”已经有了“所当无敌”的意思。宋庆历五年福建省莆田县出土唐大历五年“石敢当”石铭,文曰:“石敢当,镇百鬼,压灾殃。官吏福,百姓康。风教盛,礼乐张。唐大历五年四月十日,县令郑押。”进一步确证,至迟唐大历五年,石敢当已经有“镇百鬼,压灾殃。官吏福,百姓康。”之功能,而具有此功能之石敢当是被镌刻到石头上并发挥作用的,如施青臣《继古丛编》载:“吴民庐舍,遇街衢直冲,必设石人,或植石片,镌‘石敢当’以镇之。”等等无不确证了石敢当信仰为灵石崇拜的产物。
既然唐代石敢当信仰就已经在福建传播,那么为何又出现了至今广为流传的泰山石敢当信仰呢,与福建距离遥远的泰山是如何与石敢当信仰联系在一起的?据叶涛先生研究,“泰山石敢当”五字至迟出现在金皇统六年,是时正是泰山信仰十分兴盛的时期,从而为“泰山石敢当”的出现提供了不可或缺的信仰基础。
因而,“泰山石敢当”信仰的出现,实为源自远古的灵石崇拜与山岳崇拜相互作用的产物。
现存泰山石敢当实物表明,在泰山石敢当信仰的发展过程中,曾受中华大地土生土长的宗教形态——道教的影响,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:
第一,道教之镇宅思想对泰山石敢当镇宅思想的影响。早期天师道文献就有关于住宅吉凶的记载,如《正一法文经章官品?卷一?主利宅舍》云:“安气君官将一百二十人,治安丹宫,主隐治宅中鬼气逆乱,分别功赏令神还。令道明太玄君一人官将一百二十人,治密室,主民宅不可居,主利收诸殃煞妖怪。”“青龙君官将一百二十人治匮室,主万民虚耗,不宜六畜,主利宅舍。”等等,无不与镇宅有关。又如《太平经?葬宅诀第七十六》中云“葬者,本先人之丘陵居处,名为初置根种。宅,地也,魂神复当得还,养其子孙,善地则魂神还养也,恶地则魂神还为害也。”再如《抱朴子?登涉》云“山无大小,皆有神灵,山大则神大,山小则神小。入山而无术,必有患害。”因而“凡人入山,皆当先斋洁七日,不经污秽,带升山符出门,作周身三五法。”所以,“道士常带天水符、及上黄竹使符、老子左契及守真一三部将军者,鬼不敢近人也。”正式提出了符箓镇宅的思想,泰山石敢当之镇宅观念实源于此。如宋施青臣《继古丛编》载:“吴民庐舍,遇街衢直冲,必设石人,或植石片,镌‘石敢当’以镇之。”又如元陶宗仪《南村辍耕录》卷十七载:“石敢当:今人家正门适当巷陌桥道之冲,则立一小石将军,或植一小石碑,镌其上曰‘石敢当’,以厌禳之。”又如明姜准《岐海琐谈》言:“人家正门及居四畔,适当巷陌、桥梁冲射,立一石刻将军,半身埋之,或树石刻‘泰山石敢当’字,为之压禳。”泰山石敢当的镇宅功能由此可见一斑。而其镇宅职能,实源自道教思想。
第二,道教斋醮符箓思想对泰山石敢当的影响。斋醮和符箓是道教特有的祈禳之术。道教主张通过特有的斋醮和符箓可以使风水不好的建筑发生转变。如《正一醮宅仪》云“凡人居宅消耗,牛马死失,田蚕不熟,人口婴害,或每年有五瘟时气,及狗鼠虫蚁作怪。或犯五方十二时土财,利散亡举,向不称者,以四时王相日醮之吉。”要解除这种不利的情况,需要延请道士行斋醮,高功通过特定的斋醮科仪既可以改变不吉利的建筑。如在《正一醮宅仪》中高功“请五方值符,祛遣宅内五虚六耗,蜚虫邪魅,及以时瘟病疫,中外强殃,行客寄鬼,雄雌注杀,远去千里。”又请五方神龙,安镇五方,“令弟子所居所住,安镇百年,男女贤明,老少元吉,恶口赤舌,没入九阴,家口尊卑,常沾五福,保宜天禄,永祚遐龄,六畜滋繁,五谷丰熟,钱财运合,仓库充盈,仕宦高迁,蚕桑蕃息,子孙昌炽,门户兴荣。举家蒙拥护之恩,异代荷神明之德。”
道教符箓也有驱散房屋内的恶鬼的功效,如若宅舍不宁,鬼气作乱,安奉《无上三元镇宅灵箓》,则能“使生者家门吉贞,亡者升化天堂,游神自在,以利后世子孙之安存者,则此灵箓之正教,而致保兆得度五浊,至于三灾六害不使加身。”《太上秘法镇宅灵符》,其中更是备载各种厌凶煞恶鬼、招财广嗣之符凡七十二道。
正是鉴于道教斋醮和符箓的上述功效,镌刻泰山石敢的同时刻上道教的符咒,新泰翟南村现存石婆婆碑即是一例。石碑高1.8米,宽0.4米,厚0.25米,顶部尖锥,像一尊高大的武士形象,身材魁梧,威风凛凛,目视前方。碑身坐北朝南,碑的正面上方刻有“勅令泰山镇石”六个大字,大字两侧分别刻有“龙大吉”和“虎大利”六个小字及道教符咒。又如云南省昆明郊外高桥村的“泰山石敢当”红纸符等等,无疑都是泰山石敢当借道教符箓加强自己法力的有效例证。
泰山石敢当除了受传统道教的影响之外,还与汉传佛教多有关联,如现存最古老的石敢当碑即是奉佛弟子所立,碑内容如下:“石敢当。奉佛弟子林进晖。时维绍兴载,命工砌石路一条,求兹考妣生天界”。其与佛教之关联由此可见一斑。
通过以上关于泰山石敢当与泰山信仰、道教及佛教之关联的梳理,不难看出,泰山石敢当信仰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彰显了该信仰的一大特点:即海纳百川的包容性,这也正是泰山石敢当在历史的流变中留存下来的原因所在。
无论是党的十八大,还是刚刚召开的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,都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目标,明确提出建设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,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要求。但是,任何一种优秀文化传统,只有与时俱进,不断扬弃与创新,才能维持饱满的生命力。泰山石敢当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门,理应如此。要言之,泰山石敢当在当前文化建设中的作用体现在以下几点:一,泰山石敢当之精神是中华民族精神的一部门,因而民族精神的弘扬离不开泰山石敢当精神的发扬;二,辩证继承和发扬泰山石敢当文化,无疑为中华民族的生生不息提供了精神动力。